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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莲花楼/花方】谁说我想睡你了

点击收看老狐狸欺负纯情小狗(?

9k一发完,左右没反,堂堂铁血花方人√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方多病最近多了个不太能见光的心事。

  

他好像有点想睡李相夷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说是李相夷,其实还是那个和他同吃同住的大骗子李莲花。两个名字本就指代同一个人,李莲花是十年后的李相夷,李相夷是十年前的李莲花,人各个时期的经历勾勒出完整的一生,对他来说无论哪个都是迄今为止心里最特殊的存在。

  

李莲花看起来像个读书人,不会武功又有心疾,一派清风朗月,明明弱得不行,在旁人面前却从来游刃有余、洞悉全局,最能哄骗姑娘。武林第一第三美女都曾对他倾心,第二美女扬言要把他和心上人一并娶了,这个男人的恐怖之处可见一斑。

  

方多病从前嘴硬说李莲花长得勉勉强强,其实也觉得赏心悦目,不然何苦锲而不舍地追着人跑这么久。方大少爷自诩在各个领域天赋出众审美极佳,更别说他看惯了他娘他小姨还有他自己的脸,即便心里对人的相貌不分三六九等,明白世间亦存在许多面容姣好却心思恶毒、被人误解依旧心怀大善之人,但他对李莲花潜意识里的喜爱骗不了人。

  

说来也挺奇怪,方多病从小到大见过的漂亮男人女人数不胜数,其中不乏比李莲花好看的,他从来都恪守交往礼仪敬之远之。方尚书家中独子虽有嚣张跋扈的传言,打压的却都是不忠不义欺压百姓、或者不长眼睛说他师父李相夷坏话之人,对待无辜受牵连的酒楼老板银子也给得很足,从不做死缠烂打欺男霸女这等恶事。

  

李莲花不算,他是死缠烂打没错,可欺负人的一直是李莲花这只臭狐狸才对。

  

后来整个江湖都说李相夷终于从东海活着回来了,方多病还当他是李莲花,狐狸精也当他是李莲花,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和狗懂得十年后的李相夷想要什么,知道李莲花其实并不想回去。

  

不过方多病与狐狸精还是有些不同的。狐狸精从始至终靠鼻子和眼睛辨别它的主人,不懂它主人曾经天下第一的含金量,可方多病知道。他甚至早早钻研李相夷平生,把这人的爱好都摸得如数家珍,他小姨还在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婚宴上笑骂知道他稀罕李相夷,被李莲花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
  

现在回想起来真真是让人窒息。

  

方多病这么想着,又觉得脸上有点热。他看了看正在做菜的李莲花,检查了一下对方往锅里丢的不是白糖是盐没错,成功收获李莲花的斜眼。

  

“习惯,习惯了。”方多病连忙赔笑,灰溜溜地将调料放回原处。

  

你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李相夷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李莲花身上留着些属于李相夷的臭毛病,又和李相夷完全不像同一个人。有很多方多病做起来得心应手的事,一旦把对象从李莲花变成李相夷,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。

  

比如他习惯了保护李莲花,早把这个举动刻进身体,成了无意识的本能。但如果你说让他保护李相夷,如果不是情况危急生死之间,方多病只会像从前他爹考校他功课一样,身体紧绷心里紧张得要命。

  

一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游医,一方是他从小崇拜的正道第一人,也难为李莲花先前在他面前伪装这么长时间。

  

毕竟李相夷就算身中剧毒,仅凭剩下的一成内力都能用命吊打整个武林——除了笛飞声。这个阿飞最近武学大有进益,走起路来衣角都带风,昨天又嫌李莲花这儿的饭太腻味让人恶心,说最近都不来了。可方多病吃着明明就是他调出来的完美比例,李莲花的手艺日渐炉火纯青,除了时不时心血来潮,其他时间做的菜味道比京城许多酒楼都好,要他说肯定是笛盟主事业如日中天,找个借口放朋友鸽子罢了。

  

刚才他还检查了一遍,李莲花又没放糖又没放肉的,哪来的腻味。

  

方多病抱着洗好的被单晾到太阳底下,狐狸精跟在后头扒他的腿,想赖上人陪它解闷。方多病蹲下来撸了两把它的狗头,捡起根树枝掂量掂量,往开阔的草地丢了出去。

  

狐狸精撒欢迈腿追了上去,没过多久摇晃着尾巴把树枝叼回他面前,开心地汪了一声。方多病心不在焉地陪它玩了一会儿,听到李莲花喊方小宝,才踌躇着抱起狐狸精往回走。

  

——但有很多事,一旦想到这个人不仅是李莲花,其实也是李相夷,他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
  

比如他曾经见过很多次李莲花虚弱的模样,受伤的时候、毒发的时候、被亲近之人背离的时候。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着急和担忧,除了心疼之外光想着怎么挖出真相,怎么留下这个人的命。现在李莲花的毒解了,他再午夜梦回想起那些画面,心口莫名多了什么隐秘的东西。

  

有李莲花吐血后唇上沾染的绯色、情急之下他拉开李莲花衣服窥见的锁骨、无数次他和李莲花接触时揽过的腰腹,还有李莲花难受得喘息,蜷缩着身体咳嗽,怕他担心颤着声音喊他小宝。

  

如果把李莲花三个字替换成李相夷,那就是……

  

他抹过李相夷唇上的绯色、窥见过李相夷轮廓分明的锁骨、搂过李相夷略显纤瘦却有力的腰,还有李相夷被他撑着双臂圈在床笫之间、一边咳喘一边笑他,怎么还没长大啊这么喜欢哭鼻子。

  

夜里他被这些画面惊醒,按着杂乱的心跳痛骂自己,这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,爹娘言传身教的处世之道全都白教了。

  

真是要疯了。方多病想。

  

他怎么会产生这样龌龊的念头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接连做了三天的梦,方多病吓得够呛,怕是自己心中生了魔障,连夜躲着李莲花爬上普渡寺捐了五百两功德。

  

不知是因着李莲花的情分还是五百两的情分,无了大师亲自掌灯接待了他,问他,“方少侠何事如此心焦,竟是连天亮都等不得,匆匆深夜造访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犹豫道,“我有一个朋友……”

  

无了大师一惊,“朋友?方少侠说的可是李施主,难道李施主余毒未清?”

  

“不不,不是他。”方多病破罐子破摔,“好吧,其实是我自己。我最近经常梦到一些以前的事,我朋友,这次真的是朋友,他那时很难受,我看着也很着急。”

  

无了大师恍然,这是说李莲花身中碧茶之毒的时候。大概那段艰难的时光在方少侠心中留下了不小的伤痕,以至于如今尘埃落定,他还频频想起。

  

方多病的声音继续飘入无了大师耳中,“现在他人没事了,我再梦到以前,好像会有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。”

  

无了大师:嗯……嗯???

  

德高望重的方丈一时间忘了捻手上的佛珠,心想李莲花这名字起得倒是好。

  

一念心清净,莲花处处开。一花一净土,一土一如来。

  

他难得也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方多病在普渡寺待到天明,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无了大师深感抱歉,“大师不必介怀,我来此处并非为了寻求开导,只是在佛前心中安宁,会少生些妄念。”

  

无了大师叹息,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,只点了句,“解铃还须系铃人。”

  

寺庙屋檐的铜铃响了又响,方多病下了山,发现莲花楼停在山脚不远处等他。狐狸精一早没闻到他的味道,热情地扑上来拱他,方多病抬头便瞧见李莲花拢着袖子给菜浇水,随着动作露出一截手腕和侧颈,在清晨的日光下柔和地收敛锋芒。

  

李莲花察觉他回来,丢下手中的水舀打趣道,“方大少爷这是连夜去剃度出家了?”

  

方多病本来还有些心虚,听出李莲花没有责问的意思,便妥帖地把心放回肚子里。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到人跟前,伏在栏杆上冲李莲花笑,“我要是出家了,你也得跟我去当扫地小沙弥,伺候本少爷衣食起居才行。”

  

“想得倒挺美。”李莲花用蒲扇敲他脑袋,“这还带回来一股檀香味,跟和尚聊得这么投缘?”

  

方多病知道他和无了大师是多年至交,闻言得意洋洋地翻起了旧账,“当初我在寺里守了三天,方丈也不肯告诉我你中毒的事。怎么样,现在风水轮流转,就算你再怎么舌灿莲花,方丈也不会告诉你我说了什么的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挑了挑眉,“哪里用得着特地去问,就你那点小心思,有什么难猜的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当然不信他,“少骗人了,你肯定不知道。”

  

要是李莲花真知道他的心事,说不定早就躲得十万八千里远,再也不见他了。

  

李莲花没反驳,悠悠靠坐在竹椅上晒太阳,狐狸精也跟着趴在他脚边舒展肚皮。方多病一夜未睡,此时却觉得神清气爽,他读了一整夜佛经,难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剔出去,满脑子四大皆空,管他什么李相夷还是李莲花,都对他方多病毫无吸引力——

  

忽然一阵风吹来,拂过他的指尖,携几片梨花落在面前那人身上。方多病瞧着李莲花抬手遮挡日光,指缝间漏出几缕映在半眯着的眼睛上,脑袋里的四大皆空戛然而止,只剩下他初见白衣大侠那天夜里,李莲花佯装不胜酒力抵额睡在桌边、又假意迷蒙抬眸望向他的模样。

  

方多病默默搬了另一个竹椅到李莲花旁边,坐下来狠狠合上眼。

  

“小宝大师这是又怎么了。”李莲花揶揄他。

  

方多病暗自磨牙,忿忿不平道,眼不见心不烦。

  

他对着李莲花牙痒心也痒,这佛也拜过了,冷水也洗过了,思来想去,仅剩的解法就只有和对方保持距离。方多病心中天人交战一整天,终于太阳落山之前,朝正在菜园子里打理萝卜的李莲花说,“我要回天机山庄。”

  

“去吧。”李莲花头也不抬地应了,过了一会儿又问他,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
  

方多病没吱声。

  

这人终于施舍他一个眼神,“啊,还是说需要我陪你回去?”

  

“……不用。”方多病勉强挤出两个字回答。

  

李莲花起身拍掉袖子上沾的土,不紧不慢地在水中净了手,手指摩挲着下巴绕着他打量几圈,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,“难道说方大少爷终于想通了,闯荡江湖闯腻了,准备回去当你的驸马呀?”

  

虽然知道李莲花是在编排他,方多病还是被噎得一股气没提上来,冷笑一声理直气壮地回道,“是啊,本少爷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,当然要回去商议终身大事。”

  

“真是徒弟大了不中留。”李莲花啧啧称奇,倒也没反对。

  

方多病开始收拾行李。他在莲花楼置办的东西大多和李莲花相仿,甚至有些还是李莲花亲手做的,因为怕自己带着它们睹物思人,干脆全部留在了屋里。他简单装好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袱,正准备动身,却听李莲花对他说道。

  

“先别急着走。我那还有一坛珍藏多年的佳酿,不如临行前我们师徒一起把酒言欢,就当是我这个已死之人提前喝过徒弟的喜酒了。”

  

平日里李莲花很少把他们的便宜师徒关系挂在嘴边,方多病总下意识拿他当最亲近的朋友,至今也没磕那三个响头。如今李莲花这么一说,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又变成了李相夷,两个身影重重叠叠,从画像中走出来,一脚踏入凡尘里。

  

方多病想,他终究还是分不清的。就像江河奔流汇入东海,他分不清渴求的每一滴水来自哪条河流。像一池莲花悄然绽放,他辨不出鼻尖追寻的幽香来自哪片花瓣。

  

等到夜深人静之时,他便裹着满身的莲香坠入深海。

  

不行,不能再往下想了。方多病抱紧怀里的尔雅剑,默默对自己说,欺师灭祖要遭天打雷劈的,你可别犯浑。

  

他觉得事情并不简单,莲花楼里里外外早被他翻了个遍,李莲花哪来的什么好酒,而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,这老狐狸多半又憋着什么坏。但李莲花这人一贯会耍无赖装可怜,知道方多病现在最听不得跟死沾边的话,愣是勾得他心软留了下来。

  

“呸呸呸,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,说什么死不死的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敛了心神,骂骂咧咧地跟在李莲花身后,还真见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个酒坛子来。于是方多病在空地上支起桌椅,李莲花拿出冰好的酒具,二人分坐在桌边,举杯相碰。

  

知道自己喝醉了嘴上个没把门的,方多病难得在李莲花面前留了心眼。果不其然,酒过三巡之后,李莲花开始有意无意地套话。

  

“听闻最近何堂主与江南霹雳堂来往颇多,可是为你相中了哪位姑娘?”

  

方多病在家向来只管花钱,眼下又成日围着李莲花转,哪里知道他娘和霹雳堂有什么来往,“那是为了谈生意吧,我娘又不喜欢江湖人士,肯定不会让我耽误人家姑娘的。”

  

“哦。”李莲花顿悟,又给他满了杯酒,“那不知方尚书可有寻到满意的儿媳人选?你刚和公主退过亲,朝中官员多半担心得罪宫里那位,怕是不敢轻易将掌上明珠嫁予你吧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虚张声势道,“笑话,你当我是谁?本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,当初在京城追求我的人从国子监一直排到城门外好吗,怎么会没有人愿意嫁给我。”

  

他说完这话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暗自向京城的各位适龄姑娘告罪,然后下意识接过李莲花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,试图遮掩不自然的神情。

  

“是是,我们方少侠自是人见人爱,魅力无边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窥见他喝酒时干脆利落的动作,缓缓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来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小狐狸当然还是玩不过老狐狸。

  

方多病不知不觉中被李莲花灌了半坛,对周遭的警戒迟钝下来。也不知李莲花从哪搞来这酒,初尝清甜回甘,后劲儿却大得很,方多病自诩千锤百炼后酒量比从前好上许多,此刻也觉得脑袋会了轻功,嘴上话也多了起来。

  

他脸上满是醉意,对李莲花说,“你这个人哪都好,就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。唉……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你可别忘了好好补身子,每天早上一个鸡蛋不能少,也别为了省银子顿顿吃青菜萝卜,牛肉买不起鸡鸭鱼肉总得跟上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笑他,“上次听到这般话,还是一个年轻人出远门前对家中七十余岁的祖母念叨。方小宝,看不出来啊,你这一直拿我当长辈孝敬呢?”

  

方多病这会儿嘴比脑子动得快,反驳道,“我没有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手里的酒杯早已替换成茶盏,方多病压根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换的,只听见李莲花又说,“那你就是不尊师长。”

  

“我没有!”

  

这次方多病反应很大,拍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“我没有不尊师长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放下茶盏,掸掸衣摆随他起身,扶了一把差点摔倒的多愁公子。方多病醉意朦胧地抬起眼,就见李莲花凑到近前来。

  

像垂钓的渔翁终于等到了咬饵的鱼,潜伏的猎手终于衔住了目标的喉,露出他一贯奸计得逞时的了然神情。

  

李莲花说,“原来你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啊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脑袋登时一片空白,迟钝地复盘自己什么时候是暴露的。李莲花一看他的反应便明白了,点着他的额头语重心长道。

  

“诈你的。枉我教了你这么长时间,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方小宝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,方多病百思不得其解,只能将其归于李莲花太过阴险狡猾。

  

他坐在莲花楼里如坐针毡,如同进了百川院的刑堂。刚才李莲花给他熬了醒酒汤,他那点醉意早就散了,现在脑袋清明回想起两人的对话,后悔得恨不得在地里挖个坑把自己种进去。

  

要不还是跑吧,君子报仇十年不晚,大路朝天各走一边。方多病这么想着,刚要起身去捞行李,就被一只手牢牢按回椅子上。他权衡了一下自己和李相夷解毒后的武力值,没敢反抗,老老实实地端正坐姿听候发落。

  

李莲花倒是气定神闲,捶着肩膀打了个哈欠,“难怪总有人半夜三更喊我的名字,吵得我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,诶我说方小宝,你做梦就做梦,叫那么大声干嘛呀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干巴巴地问他,“啊?什么名字,哪个名字?”

  

李莲花故作高深地喝了口茶,“你说呢?”

  

方多病一看他藏在杯后的嘴角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,气愤道,“李莲花!你个老狐狸又套我话!”

  

“我可没有啊,”李莲花煞有其事,指向外面的狗窝,“你要是不信,可以问问狐狸精。”

  

狐狸精听到自己的名字,欢快地摇起尾巴叫了声,“汪!”

  

这一人一狗,一唱一和,总算让方多病理解了第一次见面时风火堂那些人心里的感受。李莲花知道他大少爷脸皮薄不愿意开口,干脆提议道,“不然这样,我问你答,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犹豫片刻,点了点头。

  

大抵是李莲花的心平气和感染了他,他纷杂的思绪好像也渐渐平息下来。他设想过很多种李莲花知道这件事的反应,比如把他赶走、和他断绝关系,或者再次将他送回天机山庄找个人成亲,最好也不过是念在他帮李莲花解了毒救了命的份上,继续让他留在莲花楼,但多少会心生芥蒂,对他不如往日亲近。

  

无论哪种,方多病只是在心里想想就觉得难过。

  

不过眼下李莲花的态度好像同往常无甚区别。方多病狐疑地瞄了对方一眼,设身处地想象一下,如果他自己哪个朋友忽然对他起了不敬的心思,他肯定会怀疑人生,诚恳道歉道谢后敬而远之,再不同对方来往。

  

如果是有生死之交的朋友……他目前称得上生死之交的也就只有李莲花一个,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个。笛飞声就算了,方多病还在气他质疑自己的口味,才不拿他当朋友。

  

方多病想着这些有的没的,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,趴在桌上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对方——这招对他爹和他娘百试百灵,每次闯祸后都能浇灭他爹熊熊燃烧的怒火。李莲花果然也被他这模样逗乐,抛出了第一个问题。

  

“在你梦里,我是已经死了、或者快要死了吗?”

  

方多病倏地直起身子,头摇得像拨浪鼓,瞪他一眼。

  

李莲花颔首,手指点着桌面思索,又问,“只有我们两个人?”

  

方多病回忆起梦里的画面,诚实地点了点头。

  

屋里的气氛忽然有些沉默。李莲花没再继续,方多病心中忐忑,良久才听到李莲花叹息一声。

  

他问,“这就是你每天大早上爬起来洗被子的理由?”

  

“你都看见了还装不知道!”方多病大惊失色,话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。他低下头不敢看李莲花的表情,只听到李莲花最后的结案陈词。

  

虽然是问句,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。

  

“方多病,你不会在梦里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吧?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碧茶之毒刚解时,方多病整夜守着李莲花不敢合眼,李莲花问盯着他能当觉睡吗,方多病说能,因为他怕的不是几天没觉睡,而是这辈子都没觉睡。

  

如果李莲花现在问他,方多病也会说能,因为即便睡着了,眼里心里也全是同一个人的身影,浮浮沉沉,若即若离。他睡也睡不安稳,反倒不如一直盯着现实里的人来得心安。

  

方多病想,不愧是四顾门的主心骨、他们百川院的顶头上司,破案速度一如既往的如有神助,仅凭三个问题就挖出了真相,当真是举世无双,让他自愧弗如。

  

“小问题,小问题。”李莲花风轻云淡道,“既然你觉得困扰,不如我们就来把它解决掉。”

  

垂头丧气的小少爷闻言打起了精神,“真的?怎么解决?”

  

李莲花将他仍旧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,锁住他的手腕牢牢扣在面前。方多病不解地看着这个动作,却见李莲花满脸认真的神色,仿佛真的在考虑怎样替他解决烦恼。

  

但嘴里说出来的话显然不像那么回事,“你得先告诉我,你想睡的到底是李莲花还是李相夷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被他带着偏离了重点,完全没发现睡字有什么不妥之处,只觉得莫名其妙,“不都是一个人吗,这有什么好分的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却摇头,“不,这很重要。”

  

“方小宝,人活这一辈子,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
  

他说李相夷风光无限,江湖上无数人推崇他景仰他,自然也有无数人想征服他。有的是像笛飞声那种,想用自己的至高武学打败他;也有很多人想要得到他的青睐,即便当时乔婉娩是李相夷的正牌女友,还是有无数追求者前仆后继地涌上四顾门,其中也不乏有人想与他春风一度、共赴巫山。

  

毕竟谁不想看天下第一为自己走下神坛,满心情爱皆系于自己一人。那是世人皆有的征服欲,是人的慕强心理和劣根性。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没见过李相夷,或者仅仅遥望过一眼、交谈过寥寥几句,根本不清楚李相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。他们爱慕的只是一份荣誉、一个符号,并不是李相夷本人。

  

好在那时的李相夷眼里只容得下江湖大义,无情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,到最后连乔婉娩都心灰意冷弃他而去,陨落的神明依旧留在神坛之上。

  

“这么说来,我也只见过李相夷一面。”方多病想了想,语气变得兴奋起来,“你的意思是,这不是我的问题,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的人都会犯的错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抬眼瞧他,笑了笑,“那倒未必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已经彻底被他讲的道理折服,凑到李莲花跟前虚心求教,“此话怎讲?”

  

他这时才敢正眼看李莲花,发现这人好像又换了一身衣裳,身上隐隐有股好闻的味道,发饰也换成了前几天他夸过好看的那个。方多病一时间被近在咫尺的面容恍了心神,只当是李莲花扶他回房后嫌弃身上的酒味,沐浴更衣后才回来见他。

  

李莲花问他,“要是李相夷想亲你,你会拒绝吗?”

  

方多病正恍惚着,对此没什么反应,“那就亲呗,李相夷不就是你吗?”

  

李莲花又问,“那要是李莲花想亲你呢?”

  

方多病不说话了。不知为何他胸腔里跳动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,他不禁在心里暗骂这个厚颜无耻的老狐狸,怎么好意思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。

  

结果李莲花不等他回答,又继续问他。

  

“如果李相夷想睡你呢?”

  

方多病来不及消化这个问题有多么惊天动地,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李莲花下一句要问的是什么。他慌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捂李莲花的嘴,李莲花这会儿却拿出了点属于李相夷的架势,拿捏住他的手禁锢在一旁,在他不知所措的目光中,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道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“如果李莲花想睡你呢?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这下方多病真遭不住了。

  

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得惊人,耳朵烫得几乎要烧起来,整个人如同方才喝醉酒那般醉醺醺的,几乎要夺门而出。然而李莲花提前锁住了他的手腕,他避无可避,一个字也答不上来,连摇头和点头都做不到,只能在李莲花的注视下头重脚轻无所遁形,憋得险些喘不上气来。

  

李莲花这才满意地收回手,面不改色道,“我只是打个比方。”

  

“比方你个大头鬼!”

  

方多病重获自由便噔噔蹿上二楼,气急败坏地冲李莲花喊,“李小花!我再理你就是狗!”

  

大概是想起这句话自己说了太多次,他又探出头补充道,“这次是真的!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这一晚方多病梦到的是李莲花。

  

李莲花抬眸看他的样子,在他面前落泪的样子,在月下舞剑的样子,伏在他肩上安静睡着的样子。

  

仔细想来他从始至终遇见的,并非是曾经的李相夷。李相夷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,少年天才一身傲骨,对身边的人颐指气使、不可一世也是真的,他只会把李相夷当作敬爱的师长,怎么会产生这般逾矩的念头。

  

李莲花虽然无耻,但说出来的话确实有用,方多病就算再迟钝也想通了,他的妄念皆因一人而起,幻象中存在李相夷,无非因为那是十年前的李莲花罢了。

  

不止这一晚,其实他梦见的从来都是李莲花。

  

想明白后方多病更睡不好了,他脑袋里乱糟糟的,一会儿是李相夷打架时无人能及的利落身段,一会儿是李莲花被蜡烛烫了手指都要来讨要他的关心,最后变成当初李莲花留下绝笔信离开后,胸前那些细密而绵长的刺痛。

  

他下意识喊了声李莲花,然后真的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,走到他身边来。方多病以为自己还在梦里,便将人揽过来裹成一团塞进怀里,闻着熟悉的味道才觉得心里踏实下来。

  

“动作这么熟练啊,方小狗。”李莲花扯了扯他的耳朵。

  

方多病顿时清醒过来,缩回手僵硬转身,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床上。李莲花没跟他计较,还贴心地将方多病拿来裹住自己的被子物归原主。方多病斟酌着要不要干脆把被子盖过头顶、以及他能憋气多长时间,尚未付诸行动就听到李莲花说。

  

“我想到办法了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露出一双眼睛看他,“什么办法?”

  

“帮你的办法呀。”李莲花假作生气,不轻不重地戳他脑袋,“你这日思夜想的无非是因为求不得,那我让你得手一次不就结了?省得大少爷饭也吃不下,觉也睡不着,还闹着要回家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满脸不信任,“你会有这么好心?”

  

李莲花一本正经地回答,“当然,和尚都说你是我身边唯一的朋友了,我自是不忍心看你整日苦恼。”

  

李莲花的语气无比真诚,但方多病何许人也,他可是被李莲花骗了数不清多少次的行家,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又在琢磨着什么坏心思。然而机会难得,方多病又禁不住有些心动,再次向对方确认一遍,“真的可以?”

  

“真的。”李莲花点头。

  

于是方多病不再犹豫,翻个身把李莲花压在榻上。两人散在身侧的长发交织在一处,他将手指缠进李莲花指缝间,十指相扣的瞬间满足感油然而生。

  

他心道果然真实的人和梦里是不一样的,仅仅简单触碰对方的温度,便能抚平他心中的躁动,让他心里眼里盈满欢喜和雀跃。

  

在这种事上方多病纯属依靠本能无师自通——虽然他名义上的师父眼下确实正在教他。他略微侧首贴近,在李莲花唇上辗转,落下轻柔细密的啃咬,亲了一会儿李莲花又捏着他后颈把他拉开,骂他你这是跟狐狸精学的亲法吗。

  

方多病忽然就笑了起来。

  

他看着李莲花,怎么看都觉得喜欢得不得了,这和他对家人的喜欢、对狐狸精的喜欢都不太一样,是只有面对李莲花时才会出现的,这世间独一份的感觉,连天下第一的李相夷都不能替代。

  

是那种恨不得把人时时刻刻绑在身边,一眼见不到就会开始思念的喜欢。

  

他丢下李莲花,扭头情不自禁地抱着被子傻乐两声。李莲花伸手把他拽回来,问他,“你的梦就做到这了?”

  

“是啊,就到这了。”方多病心满意足地仰起头,撞进李莲花说不上无奈还是纵容的目光里。

  

李莲花笑着数落他,“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。”

  

方多病才不管他怎么说,反正他亲也亲到了摸也摸到了,吃亏的怎么也不会是他自己。剩下的事情又不急在这一时,等什么时候李莲花愿意一辈子陪着他了,他就用天底下最贵重的聘礼把李莲花拐回家,他娘这么喜欢这个老狐狸,肯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。

  

到那时还不是想睡就睡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从前的李莲花是月沉入西海,现在方多病捞起了他的月亮。

还如愿以偿地睡在了他的月亮身旁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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