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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雷安】假如梦境欺骗了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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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现代操作

我也不知道写了什么的致郁预警
  
  
  
  
  
  

雷狮抡起背包甩到肩上，低头摆弄着新买的手机，挤开密集的人群向站台走去。灵活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划过，他偶尔把目光施舍给脚下的地砖，在最后一个登车位前站定了位置。

  

某知名作家在住所中死于他杀的消息占据了各大新闻头条，这让他克制不住嘴边讥讽的笑容。信息化的时代里人们总能抓住茶余饭后的闲谈，对于沉重的死亡有惋惜、有愤怒，无数人置身事外却忍不住评头论足，甚至还有不少人只是在忙碌的生活中图个乐子。

  

真是可笑。他这么想着，把被阳光晒得滚烫的通讯工具塞回兜里。

  

地面蒸腾出的热浪在他脚边搅乱了空气，惹得对面的时钟歪歪曲曲看不真切。聒噪的蝉鸣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将他淹没，他摒弃了周围嘈杂的人声，却对这类执着的小虫子毫无办法。

  

无聊透顶。

  

列车从远处向站台驶来，他盯着眼前极具诱惑力的轨道，忽然觉得就这么跳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
  

就在雷狮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，口袋里紧贴皮肤的震动唤回了他的理智。他掏出手机瞥了一眼，是一条来自陌生人的消息。

  

「您好？」

  

他估摸着大概是什么广告或者诈骗短信，懒得搭理这人，点下删除把它丢到了北冰洋。然而没过多久，准确地说是当列车停稳车门敞开时，第二条消息接踵而至。

  

「在下不是骗子，也并没有什么恶意。只是见您一个人太过孤单，有些放心不下。」

  

雷狮在心里给对方定下了有毛病的结论。先不说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，光是这文绉绉的语气就看得他浑身恶寒，发个短信还用句号结尾，不是强迫症就是职业病。

   

然而他再次点向删除键的手顿了顿，作为被骚扰的回报，他打算戏弄一下屏幕另一端的人。于是他靠在列车吱呀晃动的门上，单手敲击键盘做出回复，“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？”

   

「在下和您一样是位男性……？」对面发来的省略号透出些许尴尬，但没过几秒雷狮又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，「请收起您的恶作剧，我看到您笑了。」

  

雷狮抬起头环视一圈，周围的人低头沉浸在各自的小世界里，并没有谁向他投来视线。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这行字，半晌犹豫着问了一句“你是谁”。

  

对面很快送来了答案，「在下是本世纪最后的骑士，如果您愿意的话，有困扰可以向在下倾诉。」

  

居然还是个中二病。

  

“你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不带名字的？”

  

「是在下失礼了。」

  

「在下的名字是安迷修。」

   

安迷修。雷狮在心里默念这三个音节，本就干涩的口腔泛起苦味。车身摇晃的频率让他产生了一股无法扼制的恶心感，胃部的不适混杂着夏季闷热的味道冲进脑袋，他感觉身体中渗出无处宣泄的烦闷，在胸腔中发酵膨胀几欲炸开。

   

他扶着身边的金属杆弯腰干呕了几声，生理性的泪水润湿了他的眼角。轻快的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，叩击雷狮的耳膜昭示存在感。他撩起眼皮，方正的字体跃动在聊天框中，似乎在向他传达主人的关心。

  

「那个……您还好吗？」

   

“没事。”他喘了几口气，补充道，“我叫雷狮。”

  

  

  

经历了对方一整天的骚扰，雷狮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，安迷修总能掌握他的行踪，包括他动作上的每处细节——就像安迷修时刻跟在他身边一样。

  

路边的老人摔倒了快去扶一把，超市里人多小心外衣口袋里的钱包，年轻人喝这么多啤酒对身体不好。似乎无论什么事安迷修都要说教他一番，这让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的雷狮烦躁透顶。

  

“少多管闲事，闭嘴。”雷狮忍无可忍地做出回复，力道之大差点把屏幕戳穿。

   

安迷修温和地劝谏道，「您是个成年人了，得学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。」

  

“不需要，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。”

  

对面半天没传来回信，雷狮以为安迷修总算放弃了骚扰自己，乐得清闲地拎着一袋啤酒结了账。

  

转眼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，超市的自动门在他身后关上，雷狮看了眼时间，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去往海边。

  

出租车很快平稳地行驶起来，车窗外的景色在他视野中飞速倒退，晃得他有点眼晕。雷狮转而看向屏幕，不知何时有一条新消息安静地躺在提示栏里，内容看起来有些难过。

  

「抱歉，我只是在担心你。」

  

这次对方没有使用敬语，直接用了我和你两个字。

  

雷狮勾起嘴角，敛足地眯起眼睛。

  

有点意思，他开始喜欢上这个唠唠叨叨的家伙了。

  

  

 

“安迷修？”

  

「我在，有话请说。」

  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  

「其实……我是一名作家。」

  

“很出名吗？”

  

「最后的骑士。这是我的笔名。」

  

这两个字似乎在哪看见过。雷狮在记忆中搜寻片刻，这才想起先前占据了各大新闻头条的谋杀案，凶手在逃，被害者就是知名作家「最后的骑士」。

  

很好。要么有人在冒充骑士与他对话，要么就是他撞了鬼。

  

大抵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，安迷修沉默许久没再发来什么话。等到雷狮再次把手指按在键盘上，聊天框里才出现了新的内容。

  

「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」

  

雷狮挑了挑眉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。他把视线移向车窗外，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。倒映着月光和星空的海面平复了雷狮的心情，他将身上带着的现金全部丢给司机，打开车门拥抱潮湿的海风。

  

「夜间天气凉，你应该多加件衣服的。」

  

“知道了，你可真不讨人喜欢。”

  

「恕我冒昧，你不应该把别人的关心当成累赘。」

  

雷狮走向海边，价值不菲的鞋子陷进脚下柔软的沙地里，但他依旧轻车熟路如履平地，“就你这烦人的性格，活该独来独往。”

  

「也不能说是独来独往……」

  

「我有一个恋人。」

  

雷狮愣住了。

  

他挑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上去，打开一罐啤酒倒进嘴里。醇香的酒精饮料弥散在唇齿间，他却觉得有点苦。

  

“恋人？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  

「怎么说……起初我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对手，忽然有一天他跟我表了白，就在一起了。」

  

安迷修用的是「他」而不是「她」，这让雷狮有些微妙的不悦。起初他调侃安迷修暗恋自己时，这鬼还介意自己跟他是同性，现在倒是想起来有个同性恋人了——简直虚伪至极。

  

「虽然我对他的行为处事颇有微词，但我不能否认自己的心。我应该是喜欢他的。」

  

雷狮抿紧嘴唇盯着跃出来的文字，眼中倒映着屏幕幽暗的光亮。

  

「他叫雷狮。」

  

他叫雷狮。

  

忽然有什么温暖熟悉的感觉充斥在脑海中，扼住了他的咽喉。

   

摊在一旁的背包从未打开过，但雷狮清楚地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——那是一把沾了血的水果刀。

   

安迷修的血。

  

记忆的闸门在那个瞬间砰然打开，无数画面如同潮水般涌现出来。他想起自己和安迷修在学校里初识，彼此作对了十多年。再次相遇时他本想假做告白让对方尴尬到无地自容，却在对方不知所措的慌乱神色中脑子一热当了真。

   

安迷修从里到外都是他的东西。

  

只有他能和安迷修针锋相对，却在揽住肩膀的时候让安迷修别扭地不敢对视。只有他能在安迷修赶稿时陪在他旁边，占据安迷修的全部生活，让安迷修每次开口只喊出他一个人的名字。

  

「是他杀了我。」

  

只有他能杀了安迷修。

  

  

   

「会好的，一切都会好的。」

  

「我会陪着你的。」

   

  

  

雷狮总是梦见许多未曾出现在记忆中的画面。

  

他看到自己参加了一场以性命为注的比赛，带领自己的小队横行霸道所向披靡。偏偏有个家伙总来坏他的好事，天真地宣扬可笑的正义，口口声声说要制裁他。

  

那家伙叫什么来着？

  

安迷修。大赛第五的安迷修，最后的骑士。

  

他几乎没怎么喊过安迷修的名字，反而享受着对方因蹩脚称呼投来的愠怒视线。

  

那是个活在象牙塔里的理想主义者。

  

他知道安迷修每次出现在休息区都会增添新的伤口，他们遥遥对视、相互撕咬、以命相搏。

  

海盗多半是喜欢骑士的。雷狮在心里这么想着。虽然这个骑士傻得可怜，但还是挺有趣的。

  

就像他喜欢他的安迷修一样。

  

然而每当梦境结束，海盗握着属于骑士的剑，鲜红的血液沾染在他手上，他感受着这些炽热的液体失去温度变得冰冷，仿佛连身体里的血液也被坚固的寒冰封闭起来。

  

他无数次徘徊在梦魇中，每个夜晚都从心脏揪紧的窒息感中惊醒，摩挲着布满黏腻感的双手，浑身被冷汗浸透。

  

只要他闭上眼睛，就能看到自己手中握着长剑，利刃另一端连接着安迷修的心脏。那双令人深陷其中的眼睛失去了光彩，空洞无神地注视着他。

  

那情景过于真实，甚至让他开始分辨不清现实和虚幻。有时候安迷修站在他面前，他却会突然看到对方浑身是血，奄奄一息地喊着他的名字。

  

“雷狮……”

  

起初只是偶尔出现幻觉，雷狮冷静地告诉自己那都是假的，他的恋人还完好无缺地陪在自己身边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梦中的场景渐渐主导了他的生活，他开始怀疑安迷修活着才是自己的错觉，实际上安迷修早已被他杀死，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荒山上。

  

他看了很多心理医生，但所有人都对他的情况束手无策。他能感觉到他开始向梦境中的自己转变，因为找不到希望变得残忍而危险。

  

一次，两次，一周，一个月，一年，两年，三年。

  

他累了。

  

“放弃我吧。”他冷静地向安迷修提议道。

  

“我不会放弃的。”安迷修却依旧固执地牵起他失去血色的手，垂首亲吻他冰凉的指尖，“骑士对爱忠贞不渝，我永远不会弃你而去，除非死亡将我们分开。”

  

果然是这样。

  

他当然知道安迷修不会轻易妥协。安迷修喜欢他，就像他也喜欢安迷修一样，但这份感情早已变成囚禁他的锁链，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折磨和痛苦。

   

他应该是自由的，无拘无束的，活着就及时行乐，想死就干脆了断。可只要安迷修还在这里，他就无法罔顾对方的意愿，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。

  

这不对。他理应打破所有规则，毁灭所有桎梏，挣脱所有束缚，飞往自己想去的任何一个角落。既然安迷修是他的牢笼——那么只要安迷修不存在了，他就能再次拥抱属于他的世界。

   

雷狮沉默了片刻，掩藏在枕头下的利刃反射出凛冽的寒光。

   

结束吧，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是种解脱。

  

他说。

  

  

   

“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，安迷修。”

   

  

  

。

 

  

  

海风裹挟着腥咸的味道从雷狮身边蹿过，他把手机放在沙滩上，又从衣服里拿出了另一部有些划痕的旧手机，解开锁屏就是消息界面。

  

他在聊天框里敲下几行字，过了几分钟又全部删掉，皱眉思索了半天，最后敲定三个字按下了发送键。

  

几秒之后新手机的屏幕亮起来，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安迷修的消息。

  

「我爱你。」

  

“真矫情。”雷狮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，他把两部手机收了起来，拎起背包向前几步扔进冰冷的海里。

  

他没有停下来休息，双腿浸泡在夜晚的浪潮中。海水渐渐没过他的腰和胸膛，肺压的改变让他难以呼吸，他继续往前走，水面上升到颈部，淹没了他的头顶。

  

海边恢复了深夜应有的空荡寂静，像是从未有人来过这里。只是在深不见底的海域中有一声提示音忽然响起，在主机销毁之前送来了新的讯息。

  

  

   

「我知道。」

   

   

    

   

   

   

“参赛者雷狮，欢迎回来。”

  

“第五百一十三次轮回已经结束，是否开始新一轮投放？”

   

沉眠在营养舱里的人睁开双眼，聚焦片刻看向身侧记录二十年虚假生命的显示屏。他的目光追逐着无处不在的另一个人的身影，似乎有些出神。

  

“……不用了。”

  

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过话，他的声音听起来酸涩而沙哑。

   

  

  

“那么，您已经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结局了吗？”

  

“……”

   

  

  

他阖上眼睛，疲惫地发出叹息。

  

“嗯，找到了。”